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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织太】杀人考察(哨向)05

天色尚未破晓,我们便离开住地,前往下游河岸边的度假别墅。太宰告诉我有人将别墅的钥匙送给了他,允许我们进去看看。考虑到别墅为黑手党的财产,我对这样的说法其实抱持着疑惑和不安,也许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就会被埋伏在两侧的保镖射穿心脏然后弃尸荒野。我没有试图去问太宰那枚黄铜钥匙从何而来,如果他想说的话会直接告诉我的,因此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带好手枪匕首等武器,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枚黄铜钥匙普普通通的打开了院落的锁,我将太宰护在后面,他愉快的哼着歌踢踢踏踏的踩着院子里仅剩的那点白雪。哨兵的五感告诉我,这里留存着不少生活的痕迹,脚印和车辙都是新的,房屋内却空无一人。我借着树林的掩护走到别墅门前时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是在欢迎我们一样。


屋内的电灯都是打开的,水晶灯将大厅映照得灯火通明。我走过中央的红绒地毯,想着要把灯关上以免引人注意,太宰却打手势让我别那样做,他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手表。明明应当是天光大亮的时分了,天空中却只挂着暗沉沉的阴云,如同暴雨袭来的前兆。然而空气中却没有雨前的土腥气,也许是河岸边的水雾将其掩盖过去了也说不定。


“原本想多呆一会的,”太宰说:“现在只能速战速决了。去书房吧,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需要的东西呢。”




书房位于度假别墅的二楼阳面,如果不是天气如此糟糕,此时这里应该会是十分舒适的房间。想必主人也经常在这里会客,房间一角摆放着舒适的皮质沙发和玻璃茶几,对面是一整排古典式样的书架。书桌摆放在侧面,我走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却被墙上的画作吓了一跳。我看着那幅被镶嵌起来、却如同笔记一样凌乱的画着人体的画作,试图从三只眼睛的倭瓜和带着眼镜的茄子上找出点什么,却发现太宰已经一脸害羞的挪到我身后,期待的看着我。


“感觉怎么样?”他用脚踢着翘起的地毯一角:“说真的,画画也不是特别难。先用数字描述,估算实物误差值,确定区间内结果,提出肉眼观察的可行性就可以了。”


“很厉害,”我回答到:“我想这个倭瓜和实物的差距应该不大。如果不是三只眼睛就更好了。”


“……上面画的是人。不是倭瓜。”他僵硬的说:“那也不是眼睛。是眉间的皱纹。”


我们面面相觑着,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资料了。在离开前我又看了看画。


画作右下用小小的铅笔字写着O.D




书架上有几摞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出来的文件夹。我们很快便找到四年前的那一本,翻出黑手党记载着的事件经过。资料比我想象中的要详细很多,仿佛是某个人为了不被遗忘而拼命记录下他人的人生那样。死者被详尽的记载在这张纸上,从出生到死亡,从开始到结束。然而上面没有任何关于“黑手党在刻意计划杀死小提琴手”的信息。仿佛整件谋杀和袭来的流弹都是无辜的意外那样,字里行间都透着迷茫的味道。


【死者没有任何亲属】那个人还这样记载道:【无法探寻他的社会关系和行事动机,当然也没有人来认领他的尸体,我命令下属将他带回了别墅,试图通过尸体上子弹的位置和事发地点计算出弹道。一如既往的,我成功了,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称赞着所谓最年少的干部】


【只有死者仍然在发出无声的指责。因为我没能找出凶手。端起那把狙击枪的不是杀人的天才便是握不住扳机的蠢货,而我无法判断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于是我们抓住了所有在那附近行动的杀手,所有试图接下杀掉小提琴家的委托的人】


【结果却仍然一无所获,然而我想……】


【我有一个猜测】


叙述戛然而止。资料末尾同样写着O.D,钢笔的线条流畅清晰。此事似乎彻底变成了一桩悬案,这位“黑手党最年少干部”在内部流传的资料里明确的写下他并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刻意伪造的资料,但是我却不认为区区一份低级的委托可以令黑手党做到如此地步。我环视着阴暗的书房,试图从房间的格局和布置上猜测主人的性格,他应当是出色的天才,计划了将整个城镇纳入黑手党版图的筹谋;同时性格跳脱,不吝惜于展现自己不容于世的才华;最后,他不相信他人,就像寻找那位凶手的过程中所展现的那样,他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我放下资料,走到挂着画作的墙壁边,敲了敲,里面发出空音。从房屋外观看,构成支撑结构的应当是烧制出来的红砖,恐怕这面墙背后有着什么机关。我试图挪动画作,却发现这幅画被紧紧钉在墙上,画框上也没有特殊的花纹,没有能够开启密道的开关。太宰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站在我身边,似乎对我如何能够打开密道感觉十分好奇。在他探究的目光中,我后退了几步,重新端详这幅画作。


画像的眼睛在特殊角度下似乎闪着微光。我举起桌面上的台灯,从不同的角度调整着光照,而那对眼睛就仿佛人的眼睛一样,回应着不同的光。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我问道:“难道不会觉得紧张吗?”


他歪着头,微笑着看我走过去点了点那双眼睛。


密室打开了。




墙壁中巧妙的隐藏着一条向下的楼梯,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我们摸索着走下楼梯,来到一处狭窄阴暗的通道。这间地下室被铁栏分成数个囚室,透过带着红锈的铁格子,我能看到囚室内的刑具和凄惨的污迹,仿佛连墙缝都透着血腥味一般见证着黑帮的历史。通道尽头是一面厚重的铁门,我试着拉动门把手,却摸到一层凝固着的薄冰。


门没有开。我瞥到门边还镶嵌着一台指纹读取仪,没抱什么希望的在那上面按了按,却听到锁孔发出一声脆响。房主似乎真的很欢迎我们的到访,居然连我的指纹也一起录入进去了。然而这只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门后是一个洁白而冰冷的房间,地面上浅浅的淌着一层渗漏进来的水,屋角也不断的滴着水珠,有节奏的落在屋内高大的冷冻柜上。


电子柜上也凝着一层冰霜,格子状的柜门上亮着绿光,更多的柜门则是暗的,看上去废弃已久。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比门外的囚室更令人心惊。柜门边的密码锁也同样录入了我的指纹,我回头看了看太宰,他没有制止我的意思。


随着指纹的录入,柜门无声息的滑开,白色的冰雾烟般散去。我低头看向柜内,看到尸体黑紫色的脚趾。


水滴落下的声音骤然变快了。




当我们从密室离开之后,毫不意外的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就像是每个沿海城市常有的暴躁天气那样席卷了整个小镇。我原本想在别墅内等雨停,太宰却说这里只是暂时借给我们调查的,大概在外执勤的黑手党成员也会暂停工作,很快便会赶回来躲雨吧。


我能理解他不想直面黑手党成员的心情,何况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再不走的话我们大概会被困在这里。于是我们从玄关拿了两把伞冲入雨中,一路向住地赶回去,途中还遇到了将孩子从寄宿学校里接回家的木工。当我们四个人湿淋淋的站在船舶制造手工学校门口的时候,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不说,手中雨伞的伞骨都被风刮折了几根。木工妻子递来浴巾,叫我们脱掉又冷又重的外套,让我们坐在壁炉前烤烤火。


浴室的数量有限,我们一致同意让小孩子先去洗澡。几个成年人围坐在炉火前看着窗外的暴雨。木工似乎并不想同我们搭话,他的妻子却热情的准备了热饮和烈酒,我注意到太宰的脸上有些许不正常的嫣红,便又向主人家讨了毛毯和药物。这样的举动似乎触怒了木工,轮到太宰进入浴室的时候,趁着妻子不在,木工恶狠狠的威胁了我。


“别离我的家人们太近,”他似乎有些害怕,却只能强撑着让自己显得声色俱厉:“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也还记得你们当年做了什么好事!黑手党赶走了那么多人家,船厂也差点被拆掉!这都得拜那位干部所赐……”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浴室里传来一声重响。我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推开门,看到太宰昏倒在蒸汽弥漫的浴室里,额头和手的热度烫得惊人。


他发烧了。




因为暴雨的缘故,医生无法出诊,我们也没办法将他送进医院。木工的妻子煮了点热汤,太宰艰难的吞了两口便又蜷回被子里。我将手探进去想试他的温度,他却一翻身将我的手压住,脸颊软软的贴着我的手心,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凉意。和脸颊和掌心的高温不同,太宰的脖颈却是普通的温度,这对高烧病人来说实在有些奇怪。我曾经照料过发烧的孩子,知道病人的全身都会发热,病人自身却会觉得寒冷。


与此同时,除了太宰的脸颊,还有什么东西搭在我的手腕上。我将被子掀开一角往里看去,蜷缩在被窝里的两个生物也有所感知的一同用暖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太宰伸出手指,抓了抓我的指尖,而那只动物也用爪子拍了拍我的手,甚至还甩了甩尾巴,无力的呜咽了一声。


那是精神体动物。大多数哨兵和向导都会具有的精神力的具体形态,忠于主人,力量强大。高等的战士甚至能命令精神体成为战力之一。太宰则鲜少暴露出自己的精神体,而我也不曾想过第一次见到它,就是在它的形态即将崩溃的情形下。尾尖微蓝的白色狐狸身上已经缺失了部分实体,像是爆炸的气球一样,躯体上布满黑色的漏洞。


如果我也有能够塑形自己的精神体的话,同为精神体动物的安慰可能会让它感觉好一些。然而我并非塔内正规出身的哨兵,鲜少接受过向导的精神力引导,自然也没能塑造出自己的精神实体。如果说向导是引导哨兵的罗盘的话,哨兵对于向导来说便是渡过风浪的锚,两者缺一不可。


“需要我去联系伦敦塔,让他们派来合适的哨兵吗?虽然稀少,塔内还是有女性哨兵的。”


我听到自己干涩而沉重的声音。然而我也能够猜想到太宰的回答。当我还在塔内工作的时候,经常会听到某件任务又是哪位哨兵向导合作完成的传言。而对于尚未建立链接的哨兵向导来说,任务不仅仅是工作,也是塔安排的相亲,那是不可违背的只有死亡才能终结的关系。我想太宰已经见过和他同等级的几位哨兵了,其中怎么说也会有相性良好的搭档,这样说来,仍然无法建立链接的原因恐怕在其本人身上。精神链接的紧密度远远超出想象,然而选择建立链接对象的过程却并不自由。不止如此,我甚至还听说过刚刚失去亲密伙伴的向导就被强迫同其他哨兵合作的案例。


太宰那样聪明又骄傲的人,大概是无法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吧。黑手党固然是个囚笼,塔却也不相上下。不过说到底,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自由的。人格固有的认知使得人们只能看到自己承认的世界,做出符合自己逻辑的猜测。而更糟糕的是,我们偏偏又是最固执的一群人,只肯相信自己建立的世界。


“织田作,”他低声呼唤我的名字,和病重的身体不相符的是,那双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你也一样啊。你应该清楚的了解你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很快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的话,你会选择为了活下去就接受塔为你安排的向导吗?死亡并不是好事,但是那也不是坏事——因为这里没有人能够应答你的呼唤。”


那只手向我伸过来,轻轻按在我的心口。从那里传来的鼓动清晰的震动着我的耳膜,哪怕在暴风雨的呼啸中也不曾停止。就像我不曾向他诉说过那样,他也不会向我、或是向其他哨兵求救。


“可是,”我反握住他的手:“之前在灯塔上你告诉过我,如果你在我面前自杀的话,我可以将其当成求救来处理。”


太宰点点头,露出模糊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将话题抛回给我:“那么,你呢?”


我不会。因为我知道来自他人的帮助,也只有在其本人有被帮助的意愿时才能成立。


冰冷的空气弥漫在我们之间。他转移了话题,对我说他饿了。




我走下楼,向木工夫妇借用了厨房。窗外的天仍然阴着,甚至比之前更像是夜晚,房间内必须打开灯才能有些光亮。雨水大片大片的泼在玻璃窗上,短时间没有停雨的迹象,客厅里的电视循环播放着飓风登陆的消息,提醒住在岸边的居民注意防灾。我从冰柜里拎出之前买的海鲜,在木工妻子责备的目光中慢慢化冻。


“发烧的病人怎么能吃这个呢,”她絮絮叨叨的念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究。旁边那些人也是,飓风都要来了还不肯撤走,又不像我们这里是重建过的。我的丈夫总是不肯说,但是基金会还是做了点好事的。”


基金会?是黑手党建立的那个吗?之前太宰似乎也提到过类似的说法,在他和大多数居民看来,带着恶意的施舍不能算是善事。我刚想追问,便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呼,指着我的身后,露出吃惊的表情。我回过头,看到太宰的精神体正拖着破碎的身体向这边挪过来,我试探性的走过去抱起这只小狐狸,它毫不反抗的窝在我的怀里,还用舌头舔了舔我的脸。


听说在古早时期,塔对于哨兵向导的信息整理尚且不像如今这样发达的时候,配对搭档的做法便是让双方放出精神体接触。精神体动物和主人有着同样的本性,却比主人更加诚实。至少我想太宰便不会像这只狐狸一样,毫无忌讳的对着我撒娇打滚。只是这份亲近背后,也同样意味着某种沉重的事实。


想到这里,我将白狐举到面前,问道:“你想要活下去吗?你是他的精神体,应该会知道他的想法吧。不是说精神体从不对自己的本性说谎吗。”


小狐狸歪着头不解的看着我。想来也是,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太宰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了。因为我也是这样,到现在还没能接受向导的帮助,也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从自己构造的世界里走出去的准备。相信自己远比依赖他人要来得简单,我们都知道“那样做会比较好”,却都无法付诸行动。


我松开手,太宰的精神体动物却不肯乖乖的离开。它的爪子勾着我的衬衫,挂在我身上,棕黑色的湿润眼睛同我对视着,尾巴亲昵的甩来甩去。我听到它中气十足的叫声,听起来像是某种肯定的回答。


正因为他是如此的柔软温暖,才会显得窗外的暴雨太过冰冷无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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