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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织太】杀人考察(哨向)06

那是距今四年前的事了。


美貌而富有才华的小提琴手在黑帮干部的辖区内被害后不久,媒体和警察像是灵敏的猎犬般在这座小镇上反复搜查着,然而就像每一次他们同年轻干部的交锋那样,猎犬们一无所获。诅咒的言辞和胡乱的猜测像火一样在流言上烧着,每个人都以为这是黑帮的罪孽,只有年少的干部知道那些推断半真半假。此事确实同他们有关,他们却也确实是无辜的,真相只有受雇于人或是来出风头的杀手们才知道,偏偏嫌疑最大的犯人已经逃亡。


而且杀手在他面前打伤数名黑帮成员后离开的。哪怕身中毒药也没有倒下,普通的哨兵不可能继续保持清醒,而那个人却仅仅是受了些轻伤。附近没有来自向导的精神支援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作为同伴的哨兵来接应,越是追踪,年轻的黑帮干部就越能意识到这名哨兵的强大。


那是传言中的黑暗哨兵。他们不会像普通的哨兵一样为过于敏锐的五感所苦,因此也就不需要向导的帮助以便控制自身的能力。无需只穿塔指定的单调衣物,无需只吃平乏无味的食品,无需远离音乐与艺术等任何会刺激他们的耳膜的乐趣;这样的黑暗哨兵却也只能独来独往,被向导排斥,被哨兵放逐,不是任何人的同伴,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友谊。那位强大的杀手在地下世界里斩获颇丰,然而距离登顶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失踪了。没有人再度见过他,传回的消息也不够可信。


有人说那名黑暗哨兵终于失控了。有人说他被塔带走成为了实验体。也有人说他已经金盆洗手。再度遇到对方的时候,干部自己也成为了塔的一员,双方擦肩而过时,太宰还能隐约察觉到对方身上杂乱的气息。正因此,当坂口安吾委托他去治疗对方的时候,太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你知道,我的精神体也快要到达极限了,”太宰翻看着哨兵的资料,当看到对方的评级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冷笑:“但是死前最后一次的工作交给这样令人愉快的家伙也不错。毕竟,没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将他从地下世界里带走……仅仅是探寻这样一点秘密就足够让人开心了。”


“是吗,那我同样想要告诉你,就像你收到的委托是完成任务并治疗哨兵一样,”安吾敲了敲桌子,似乎想提起太宰的注意:“哨兵也同样收到了两个委托,来自于任务的委托者,和另外一个人。你可以猜猜看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这简直是滑稽到令人笑不出来的话题。就像将洁白之物染黑一样令人欲罢不能的,便是将肮脏之物从所谓的错误中拯救出来。如果那个哨兵足够有趣,太宰也不介意满足对方的正义感需求。


——所以当织田试图照料他的时候,太宰毫不犹豫的问了。虚弱的、可以被拯救的对象,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我确实收到了第二个任务,但是由于我的评级过低,我没有权限查看委托人,也不知道委托人为什么发布这样的任务。”面对太宰忽如其来的提问,我将蟹腿肉塞进他的嘴里,看着他鼓起腮帮不满的瞪视着我:“我想是因为我很擅长找猫寻狗吧,所以我总会收到类似的委托。不过这也只是因为我做不到其他事情而已。抱歉啊,不是你想象的什么很厉害的工作。”


太宰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回答,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的向导终于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他艰难而快速的吞掉了蟹肉,甚至差点被噎到。“你说什么?找猫?”他和他的精神体白狐一起瞪视着我:“这怎么可能。还是说塔以为我会在这里逃跑,回到黑手党吗?他们应该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一幕实在太难得了,毕竟太宰在关键时刻都表现得可靠而稳重,与此同时,我却也觉得他很适合这样带着孩子气的质问。面对他再三的确认,我点了点头,告诉他第二项委托确实是寻找失物,我没有记错,他也没有听错。“至于详情,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我将餐盘收起,穿上外套带好雨具:“外面的雨势弱些了,教会的人过来希望我们能过去帮忙将河岸边的人家转移走,据说有些地方会很危险,不过这里还算安全。”


“等等,织田作!”他叫住了我,似乎是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想我知道他会问什么,而我也同样不确定那是否会成为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毕竟,仅仅是因为看了一本书便放弃成为杀手,想要像书里的人那样生活在人群中,想要学会爱着他人,也想能被他人所爱……听上去实在不是黑暗哨兵会说出口的话吧。




飓风带来的雨势比大多数人预测得要强,沿岸的房屋——我们曾经去过的餐馆和一些当地居民的住家——的第一层楼和地下室已经被淹没了,路上的私家车也被冲得东倒西歪的横在路中央,能够顺利开过去的只剩下公交和电车,而路面积水还在不断变高,我们得在水位上涨到危险的程度前完成营救才行。


电车博物馆里还能动的车辆已经都开出来了,接应我们的正是女讲解员开的那辆花车。她似乎有些紧张,握着操纵杆的手不断颤抖。木工不客气的呵斥着她,让她开得稳一点,然而讲解员好像更害怕了。我们在靠近岸边的寄宿学校停下,等在门口的孩子们带着自己的行李跑了过来,他们的教师告诉我们,地下室还有一些水和食物,希望我们能够搬上电车。讲解员小声抱怨着,教师却直白的告诉我们:


“河水也涨高了,水龙头不是坏了,就只会流出脏水。这么多孩子,没有水是不行的,”教师瞥着讲解员:“她不是本地人才不懂这些。盐水是不能喝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过滤设备了。”


木工点了点头,披上雨衣,示意我跟他走。学校的地下室入口设立在非常明显的地方,想要下去却并不容易。里面的隔水防护做的并不完全,水已经漫到膝盖,我们脚上穿着的雨靴顿时变得毫无用处。我能感受到每一步都在变得沉重,泥沙跟着水流一起涌到靴子里,时不时还漂来一些杂物阻拦我们的去路。没有办法再往里面走了,我们只能带走这附近的东西,木工和我拎着还能用的物品蹚着水向外走,刚出来便发现雨势似乎重了起来。


防护性的雨衣也没什么用了。雨水糊在脸上,几乎没有喘息的空档。我们快速的回到电车上,讲解员欲哭无泪的说后面追来一辆电车阻拦了回去的路,电车没办法向后倒车,想回去必须得绕一圈才行。眼看雨越下越大,木工也担心起来,他跑向后面的电车,却差点和那上面走下来的人撞在一起。


开来电车的人是太宰。他示意教师和孩子们带上东西,转移到第二辆车上离开,自己却来到这边,对我说还有一个需要去的地方。


我想也是。受灾的不仅仅是学校,岸边的黑手党住宅也一样危险。居民们大概会对他们置之不理,我们却无法那样做。




太宰湿淋淋的走上车,抹掉脸上的水,被雨打湿的棕黑色头发驯服的贴在烧红的脸颊上。他让讲解员也坐上那边的电车回去,毕竟前面的路太危险了,电车随时可能抛锚。


“小姐的手是用来弹琴的,不是用来冒险的,”太宰此时的笑容在我眼中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这样糟糕的事,还是我们来做吧。”


任务的委托人吃惊的看着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暴露。然而小镇的外地人口实在不多,周围人对她的排斥又太过明显。在年轻人纷纷离开小镇的时候,那起事件后再搬进来、又不是黑手党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了。她紧张的揉搓着衣角,小声告诉我们她也想去,既然我们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就该知道她对真相的渴求。


“有人……在我面前被杀了,”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低声啜泣着:“传言都说,我得罪了黑手党的大人物。经纪公司也舍弃了我。然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之后,只要我想到那天的事……我,连琴都……拿不起来……”


所以她用最后的积蓄雇佣了塔去调查真相,自己也搬来这个小镇居住,试图找出一些和那件事有着关联的蛛丝马迹。我们不知道她已经得知多少,但是对她来说,如果无法从那个梦魇中走出去的话,大概也只会失去更多。


虽然塔的守则也包括不将普通人卷入事件,我们却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后面的车辆已经带着孩子们和居民离开,雨势已经到了电车都会摇晃的地步。太宰把画着指示线的地图交给她,示意她往河岸边开去。这里离别墅不远,我们很快便看到了灯火辉煌的大厅和焦躁的黑帮成员。几个随身带着银色手提箱的人马上警惕起来,抽出枪支指向我们,在看到太宰后,他们也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如果你们还记得我的话,你们也该知道接下来应当做什么吧。”太宰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的手中赫然握着那枚黄铜钥匙:“这是首领给我的,我对这里有绝对的掌控权,因为这枚钥匙便是绝对的神谕,身为部下没有拒绝的权利。现在,服从我,扔掉不该带的东西,上来。”


这样说着,他自己却跳下了车,往别墅里走去。我们同犹犹豫豫走上电车的黑手党成员们擦肩而过,太宰头也不回,我跟在他的后面,把雨衣披在他的身上,试图为他遮雨。


昏暗的天空和暴雨的冲击中,我看到黑衣人渐渐离开的身影。电车的光一闪即逝,我们在漆黑的风雨中失去了最后的照明。


而别墅的地下室中,却还有我们不得不带走的东西。




别墅尚且能够遮风挡雨,但是房屋也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晃动。地下室的情况只会更糟,我们顺着通道走下去,毫不意外的发现这里的水位远远高过寄宿学校的危险水线,水压沉沉的压迫着我们的胸口,没有光源的地下几乎无法视物。太宰放出他的精神体动物在前面引路,白狐的尾巴化成数根丝线缠绕着我们的手腕,牵着我们往正确的方向走去。路途泥泞不堪,时而会踩到被水冲倒的囚室铁栏,太宰差点摔倒,虽然被我从积水中捞起来后还能露出轻松的微笑,我们却都知道此刻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游刃有余。


冷冻室的门锁已经没入阴晦的水中,哪怕闭气潜水去探索,电子锁被破坏的可能性也远远大过正常工作的几率。我示意太宰退后,从身侧枪套中抽出配枪,对着门锁打空了弹匣。这样的冲击尚且无法破坏铁门的门锁,我用单手换掉弹匣,一边射击一边用身体往前撞去。


门开了。大量的水流骤然袭来,拍打着我们的口鼻。冷冻室内的积水比外面还要多,之前滴答漏水的地方似乎已经被飓风冲塌,源源不断的往室内灌着冰冷的液体。我隐约能从那里看见外界的光,然而距离太远,无法分辨清楚。太宰和我对视一眼,紧紧的握了下我的手腕,随即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我紧随其后,在昏暗的视野里寻找记忆中的位置。哨兵的视觉被无限放大,当我用手按在门锁上的时候,太宰的手也触碰到了相同的位置。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哨兵和向导间奇异的默契。在漆黑的水底,我们很难看见对方,更无法开口说话,但是精神体构成的丝线牵引着我们无意识配合着对方的行为。我们将裹尸袋从冷冻柜里搬出,扶着柜子往水面上透气,却也发现水已经几乎淹没了地下室,留给我们的仅剩下一个勉强可以呼吸的位置了。黑暗中早已无法摸寻来路,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漏水的方向游去。


那里确实隐约透着一点光,如果不是这里变得如此漆黑,我们甚至无法发现那点暗蓝。路似乎被什么堵住,哪怕用手枪射击也只能听到一点声音。我反手用枪托砸着松脆的混凝土,而水位还在逐渐升高。这是我们所能呼吸到的最后的空气了,水线柔和而残酷的触摸到我们的发顶,将我们完全吞没,耳边除了模糊的流水涌动再也无法听到其他声音。


肺叶中的氧气被挤压出去。窒息的压迫感随之而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用力击打着墙壁,一次,两次……终于听到了墙壁破碎石块滑落的声音。


当我们终于能够呼吸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某个圆塔内。而这样的建筑,在这座小镇上只有一处。


我们在河边的灯塔内。




飓风仍然没有停。这里也随时可能因暴风雨的冲击而崩塌,尤其在我们刚刚破坏了部分建筑的情况下。然而下方的塔门外有着铁锁,我也没有再次破坏铁门的力气了,我们被困在了塔内,似乎没有安全离开的办法。


“你相信我吗,”太宰靠近了我,在他身边,那只身形已然破碎的白狐呜咽了一声,化为齑粉:“从来没有和向导好好合作过的黑暗哨兵先生?”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相信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是向导。


而是因为他是太宰。




按照他的指示,我们带着裹尸袋爬到灯塔的第二层。雨水倾注而下,黑沉的天空也几乎崩塌般压近面前。从这里能看到岸边阴森森的山毛榉和河桦,以及山脚下因为断电而暗下去的房屋轮廓。石子路连接着河岸,半边已经被灰黑浑浊的河水吞没,半边的电车轨道闪烁着钢铁独有的光泽。当闪电落下将视野点亮时,尚且还能看到随着菱形波浪上涌起又落下的小船,固定用的绳索和轮胎岌岌可危的牵着它们,木头和钢铁碰撞出空洞的声响,似乎随时可能挣断最后的束缚。


我还记得第一次登上灯塔的时候,太宰就想从这里跳河自杀。如今我们真的决定跳河了,却是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挣扎。在从灯塔顶端跳入冰冷的水中前,我拉住他的手,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问道:


“你相信我吗?——这位还没有和哨兵建立过完整的精神链接的向导先生?”


精神体已经崩溃,哪怕从这里跳下去也会因为精神刺激而无法存活的向导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因为发烧而变得沉重的头颅在我的颈窝上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湿淋淋的软发上下蹭了蹭我。我听到他那似乎终于卸下重负,随时可以轻盈的飞起来的声音:


“当然。因为你是织田作啊。”


我们从灯塔上坠落下去。气流破开,雨幕急促。在骤然袭来的冰冷水流中,我找到了他的双唇,仿佛对方也在急切的寻找着我一样,当我们的舌尖互相碰触的时候,一张柔软的网顺着交互的思维慢慢展开,世界在面前被拓宽到极限,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感受顺着锚破开风浪向我而来,我只需要用拥抱去迎接他,就能看到他眼中的风景。


这是被塔认定为最脆弱的链接方式。这也是我感受过的最美好的精神链接。在这份温柔面前,风暴也逐渐失去了咆哮的狂音,再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人如此满足。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无意识的、安心而甜美的笑容,无法记录,却不会消失。




“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委托人——第二个任务的委托人,塔的主人,用一本书为我打开世界的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却也没有在黑暗中停留,一昧的试图寻找着某种一旦失去便无法找回的东西,就像你一样。所以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便会了解他的。”


“哨兵和向导无法约定完美的永恒,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做出那样的约定。但是一刻的、曾经存在过的共鸣,却能够记录在你们的灵魂中,并且一直共鸣下去。”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委托。不仅仅是为了他。”


“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无法诚恳的说自己完全听懂了那位老人的话,也无法说自己会永远记得那份一旦失去就无法取回的时间,更无法说出此刻即永恒这样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约定。但是确实有什么被改变了,如同这份精神链接产生的共鸣一般,牢牢的定格在这里,跟着面前的人一起,允诺了将来的每一天。


而在我们脚下,花车电车的那一点光正沿着轨道漫过来,指出我们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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