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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织太]Candy

IF设定:无赖派互不相识

情人节快乐呀各位

BGM:高桥优-Candy

OOC文笔渣,以上OK请↓




我的手心满是玻璃碎片,血顺着手纹一点点流了出来。


看着慢慢侵染上鲜红颜色的透明碎片,我竟然察觉不出疼痛,只是觉得那红云一样的颜色就像温暖橱窗中的彩色糖纸。路上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求了父母买了糖,有些糖纸便被他们放进随身垃圾袋里带走。


大概是我盯着旁人的书包看了太久,再加上我年龄尚幼,附近巡逻的军警拉住了我的手臂,向我询问我的父母在哪里。在看到我手中的伤痕后,他想把我送进医院,我却挣脱开了他的手。


“不,”我举起那只手:“是糖。”


是糖的味道。




<Candy>




刚刚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我以为是和以往一样的委托。然而在领取了定金,看到详细的要求后,我才明白比起杀人,这个委托更加像是潜伏。


地下组织互相交换情报的暗网上,我试探性的更新了此次任务的信息。没过多久却发现雇主交上了相同的任务,并且每一份都附带了自动领取的定金。若是我领了却没有做,那么其他杀手也可以接下任务。我不需要返还定金,但是我的能力和评级却会受到质疑。对于职业杀手来说,评级下降比死亡更加难堪。


相比已知信息的错综复杂,任务本身却十分简单。雇主声明任务目标只是锁在那栋豪宅三楼保险箱里面的信。给出的定金不比杀人高,也不比盗窃低。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雇主似乎很急。


明知任务不难,我却仍然准备好了匕首和枪支。在凌晨四点,人的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潜入了目标地点。


攀登上温室外缘,潜入二楼阳台,小心翼翼避开墙面上的放射性扫描仪,打开通往顶楼的门后,我在楼梯中央看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那个人站在打开落地窗前,白纱窗帘微微浮动,身后的月影清亮透彻。


哪怕我迅速的闪躲在墙后,我也知道他看到了我。他露出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按在唇上,示意我禁声。


事已至此,再躲无益。我从阴影中走出,看见晶亮的窗前也映出我一点点走近他的脚步。




身形比同龄人略高。红发。面无表情。


而站在我身边的青年。黑发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


在映照出我和他身形的干净玻璃上,我看到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他率先转过身去,似乎并不担心我会射穿他的身体。这个人身上没有杀意,却潜藏着什么更加深重的东西。而从他身形的轮廓看来,他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哪怕是一把小小的手枪也没有。




顶楼的保险箱镶嵌在办公室附带的更衣间中,容积似乎很大,锁也有三层。他并不在意我如何行动,而是直接附过耳去听着保险箱的声音,灵巧的手指不断调试着密码。


而我走出更衣间,搜查着办公室的书柜和桌椅。地毯下面似乎也藏了什么东西,边缘有折叠造成的压痕。画像也并不是固定在墙上的,后面应该也有什么玄机。看来房间的主人狡猾而多疑。


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指望保险箱和密码锁的可信度。


我转身想提醒那名黑衣青年,却看到他已经打开了那扇冰冷的铁门。门后的机关瞬间落下,砸响了报警。我抽出腋下的枪,击碎了机关,然而却也为时已晚。


他转身对我笑了笑。


他是故意的。




房主和保镖很快包围了顶楼的房间。在此期间,青年一直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是嫌弃不够热闹,还故意打开了柜子地板画框后的多处保险柜,主动触发了机关。


哄吵的警报声回荡在整个庄园里。主人饲养的猎犬和赛马一同嘶叫起来。探照灯也被启动了,宁静美好的夜景顿时凌乱不堪。


而哪怕是房主破门而入的时候,那名青年也并不慌张。他坐在写字台上,脚一晃一晃,对着房主甩着手中的文件,十分夸张的招手。


“黑手党干部有何贵干?”主人阴沉的问道。


“来谈个生意怎么样?”青年笑了起来。




黑手党干部在这个城市,甚至该说在关东地区的地位,堪比一国议员。议员还算人数众多,黑帮干部却仅有五人。关东地区暗部的财富和势力基本都归他们所有,可以说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听说干部名额包括黑手党首领,除去一名女性干部外,余下的三位都是年轻男子,并且都持有出众的异能力。


不管遇到哪位都要马上避开。这是潜伏在黑暗中的人的生活法则。那些人,每一位都是冷酷残暴之人,越是年轻越是如此。而我面前的青年似乎也是这样,光是听他说话,就如同吞下数枚冰块一样,森冷的感觉萦绕不散。


尤其就在刚刚,他三言两语便挑拨离间了房主身边的数名保镖。他们背叛了合同,甚至试图攻击雇主,因为那位干部却轻飘飘的说他有权限自由雇佣自己的直属部下。他并不在意信誉,也不在乎忠义,只看重部下的能力。而谁都知道直属部下在这横滨意味着什么,那是只有未来港的五栋高楼才知道的顶端。


——然而名额只限一人。


现在大概是无法交出名额的了。因为除却房屋主人,他,和我之外,这个房间中只剩下渐渐凉下去的尸体了。




而似乎是独自闯入庄园的年轻干部也好声好气的说起了生意的话题。似乎他的目的与我相同,都是关于那些文件的。房主当然不肯轻易转让,用颤抖的手抽出藏匿的枪支,指向了黑手党干部。


似乎还觉得这样的距离不够,年轻的黑手党跳下桌子,一步步走近枪口。似乎在他的眼中,房主还是一位与他谈着生意的商人,两人拿着的是自己的筹码,平静得仿佛这张谈判桌上没有尸体、武器、流血和威胁。


并且那份用来谈生意的筹码,也如同是光明正大的交易一样,被这位黑帮干部磊磊落落的放在了赌桌一端。


“十到十二岁,五家,每家出三个。首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非常伤心啊。整个横滨都知道他是个萝莉控,生平最爱小女孩。合作的生意人从孤儿院里领出那群小羊羔之后,就把她们送了出去,叫她们替你们经营人脉。我当然不是说这不好啦,但是瞒着我们就不对了哦,首领很早就知道你们跟孤儿院的事情啦,毕竟你们闹得那么大,有个孤儿院不肯给货你们还差点撞死了院长,逼得里面的老虎异能者提前觉醒了呢。”


这番话听得房主脸色发白。而干部还在继续说着:


“那年我们上上下下都很期待呢。首领还特意买了几十件裙子等着你们把小羊羔送过来陪他过情人节。结果呢?结果海湾里多了几个水泥桶。知道这件事后,我们的废柴萝莉控首领整天以泪洗面,完全是字面意义的以泪洗面哦。我们看到水泥桶之后也很伤心,小矮子天天叫嚣着要炸爆你们的鸟窝。我呢,倒是觉得你们太浪费东西了,没有这样做生意的,从经济价值来说一点都不划算。”


那份牵动着我们三人神经的文件,正是女孩子们“经营了人脉”后留下的残渣。对某些人来说,那是刺激身体需求的荷尔蒙,是招揽新客的活广告。但是这里并没有人在意她们的苦难和生死,某种程度来说,我们都是怪物了。


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活着离开,自身最大的罪过并非抢夺港口黑帮的人口买卖生意,而是试图欺瞒站在黑暗顶端的首领——房主用颤抖的手板着扳机,还不忘对我大喊,叫我别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这种行为简直称得上愚蠢。


我却还是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黑帮干部的脑干。




来这里的路上,我干掉了数名同行。


暗网上发布的委托有很多份。也许其中有那个庄园主发布的,由我的同行接手;其中却也有来自他人的委托,似乎每一份委托任务都是相似的,那就是保护那些文件,不要令它被任何人拿走。


收下定金后,更加详细的信息才会展露在我面前。而那份委托正是希望我在这个时候来到庄园,保护这份文件。值得一提的是,雇主的信息并不是我面前对峙的任何一个人。事实上我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位雇主的名字。


文档中的电子签名处,歪歪斜斜的稚嫩手笔,写着:


林太郎。




看到枪口指向了黑手党干部,庄园的主人看上去欣喜若狂。他不断催促我行动,而年轻的干部也饶有兴趣的等着看我会怎么做。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以形容的表情,似乎在非常期待的对我说快开枪,最好能彻底打碎那个漂亮的脑袋,把里面的内容物毫不犹豫的全扯出来。


而我却没有动。没能马上等来期待的子弹,年少的干部十分失落的挪回我身边,黑不见底的眼睛凑到枪口边上下观察,丝毫不在意如果这时我扣下扳机,那么他会只剩下半个头颅。


“看来你的任务并非是要保护他呢。”干部指了指房主。


我没有回答他。


“也并不是必须致我于死地。”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仍旧没有回答他。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年轻的干部抽出一支不知何时摸来的枪,微笑着指向了房主,却仍然在对我说话,仿佛对面的庄园主人已经是个死人:“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谈谈生意的。你也不想被黑手党追杀吧,我也不想被你们这些杀手咬上一口呢。”


房主退后了一步,似乎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等等!东西可以给你!”


“可是这文件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啊。”


“你要多少钱!”


“生意场上,提钱反而庸俗了呢。”


“什么我都能交换!我会忠心的!只要你饶我一命!”


直到此时此刻,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才真正笑出了声。他甚至伸出手指,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说出的话却无论如何也令人笑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我遇到得太多啦。先是对我许愿,承诺忠义和交易的筹码。之后又要给我钱,似乎金钱既比交易和忠心重要,又重不过自己的小命。最后才愿意拿出自己重要的东西,来保全性命。这样看来什么都比不过性命重要啦,然而在我看来,这个顺序却要调换一下才好呢。”


一声枪响后,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


“性命才是最轻贱的东西。世人说生命只有一次,需得好好珍惜。可在我看来,一次都嫌多了。”




枪口还指着前方,他却已微笑着回头看向我。


“不制裁我吗?你的手从刚才开始就在微微发抖呢——从看到那些女孩子们的照片时开始。”


确实,哪怕是现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也仍然因为愤怒在微微发抖。这在工作中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在极力的克制着。然而这名黑手党的眼睛如同最恶毒的针,寻找着每一丝破绽,毫不留情的狠狠扎向最软弱的地方。


“而现在我又杀了其他人。保镖们不算是我动的手,但是对付这家伙的时候确实开枪了呢。本来想着要你去做的,结果拿出文件的时候我才认识到,这个被雇来的杀手不是我养的那种、谁都敢咬一口的疯狗呢。”


如果当时我接受了挑拨,那么躺在这里的会是两个人。而这个干部会像他对付那些保镖一样,袖手旁观。


而我没有。我确实认识那些孩子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私下里寻找她们的下落。相熟的情报屋都劝说我不要再找,如果那些孩子不是被黑手党带走,就是被黑手党的敌人带走的。夹在中间的我会成为两方互相攻击的枪,就像我收到的那一纸合同一样。


“想退役吗?想罢手吗?”


他转过身,步步紧逼。


“有想做的事情?有自己的梦想?”


黑色的皮鞋在猩红的地毯上踏过来,迈过尸体和鲜血。


“让我猜猜?听说很多杀人犯都会有所谓的同理心,也有人称之为所谓原则。某种类型的人不会杀,甚至会主动保护他们。比方说尊敬父母的杀人犯会留老人一命,而抚养儿童的杀手也绝不会对小孩子们下手。没关系,我不在意,来吧,我已经是大人了。”


我放下举枪的那只手臂。我想我明白了什么。进入这间庄园后,我第一次主动开口说道——


“我不杀你。”


黑手党干部一愣,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活着的人才会有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枪口。


“你说什么?”


“我不杀你,”我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还是小孩。”




在对方的怒意淹没我之前,我破开窗户离开了顶楼的房间。玻璃坠了一地,浸没在血液和灯光中,看上去像少年时代在商店橱窗里看过的透明糖纸一样。我只是看着它,并没有试图买下它。


因为我知道里面包裹着的并不是蜜糖,而是毒药。这家商店本来也就不是精致可爱的糖果店,里面出售的都是提供给我们这样的人的药品。路过的孩子们会央求父母去买,店员就会卖给他们一些快过期的糖果打发他们离开。而若是我们去买,拿到的就只是烂心断肠的剧毒。我总是很羡慕那些能拿到糖的人。


现在我成年了。也站在了店员的那种位置。可以决定谁能拿走糖果。谁会收到毒药。


那么,我——




近日工作并不顺利,总是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阻碍。


我收起放在窗口的狙击枪,将枪支拆成零件放入行李箱中,准备离开旅馆。然而就在这时,头顶的灭火器突然碎裂,喷出雾状液体。里面可能含有部分生物碱,沾在皮肤上会令人觉得不适,喷到眼睛口鼻处更是容易引起短暂失明。


若不是我的异能力天衣无缝,我可能就中招了。然而灭火器的喷射范围太大,哪怕我急速退开,也仍然有碱液沾在衣物上。这些痕迹并不难以去除,但是设下这种陷阱的目的才更加令人担忧。


因为这个陷阱并非是要取人性命。而若不是以性命为目的,那么便是设下陷阱的人在向我寻求其他什么东西。


我很快便知道了对方所求为何。




为了完成数日前的委托,我再度潜入那个庄园。


据雇主情报所透露,除去顶楼的办公室外,二楼的书房也有可能留下什么痕迹。我虽不明白雇主为何如同指点我一般循循善诱,却也知道这大概是我能为那些女孩子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再次从阳台潜入,看见繁华浮绘只剩尘土时,仿佛有所感觉一样,我又回到楼梯间的落地窗前。而那名年轻的黑手党干部也如那日一般,站在透彻的月色下对我微笑。精致的白色蕾丝如同脏污的河流一样缠绕在他脚下,窗框的边缘还有锈色的血迹,破碎的玻璃间闪烁着锋锐的蓝色光芒。


仿佛叹息一样,他开口了:


“你知道你的雇主是谁了。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吧。”


林太郎如我所想是假名。而这个昵称一样的假名,据闻横滨只有数人被允许毫无顾忌的呼唤。其中一人正在我面前,我的情报屋告诉我,他是由黑手党现任首领教导成人的,再多的谁都不敢说了。雇佣我的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就像当初看那个老头不爽一样,现在林太郎也是这样看我的。”


我没有说话。从那张略带笑容的娃娃脸上,我无法分辨出任何情绪。也许只是个玩笑,也许是真心的感慨。但是那双仿佛已经死透的鸢色眼眸中,也透露着令人如坠冰窟般的冷意,似乎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是他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而已。


“但是你仍然来了。那些文件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等候数秒后,见我仍然没有任何回答,他叹着气放松了肩膀,仿佛觉得很灰心丧气一般,垂着头颅按下了陷阱的开关。


我没有移动。在陷阱启动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离。近日以来的种种不顺,都是面前这位天资过人的恶魔为了试探我的异能设下的陷阱。什么样的攻击会令我措手不及,攻击范围达到多少会令我避无可避。而他一直在旁边观察。我知道。


但是哪怕我知道。我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不断迫近的黑暗中,我失去了意识。




手臂被绑过头顶,吊在铁链上。脚尖勉强触及到地面。足下的黏稠触感十分清晰,是未干的血液和碎肉。这里是黑手党审讯犯人的地牢。


而我面前的两个人,正在以“这里是温馨高雅的会议间,这里也没有挂在铁链上的囚犯”一样的气氛互相交流。其中一位更加年长,身穿黑色风衣,颈间绕着暗红色的围巾;另一位便是那个年轻的黑手党干部了,脸上的笑容与年长者如出一辙。


“不要令我担心,”年长者以慈悲的语气慢慢的说着:“这些事不需你亲自动手,你的能力无须用这种方式来展现。和我一同喝杯茶怎样,今天有你和爱丽丝喜欢的甜点。”


“当然请允许我拒绝您的邀请,”年轻的干部晃了晃怀抱中的玻璃罐子,里面满满的彩色的糖:“这是我从知名的店铺里买到的糖果,据说有些是蜜糖,有些是毒药。我立志自杀,并且发誓这次一定要成功,让自己毫无痛苦的死去。”


年长者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离开了地牢。而他转过身来,得意的向我炫耀着那些考究的甜食,笑容甜蜜灿烂得如同稚龄孩童,丝毫不亚于他怀中的彩色糖果。他用脚踢过一把椅子,抱着玻璃罐子坐下来,还开心的向我比着V字的手势。


“我想知道那些孩子们的下落,”我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寂冷空旷的牢狱中:“至少请告诉我,她们在哪里安眠。我……!”


突如其来的肘击打断了我的话。年轻干部身后的黑衣部下已经走上前来,狠狠在我腹部揍了一拳。接下来又打上我的颧骨,接连不断的重击让我耳鸣目眩。我能够预见五秒后的未来,但是此时我的手臂已经被绑在头顶,行动被完全限制,异能只能对我提出警示,无法帮助我逃离。


拳拳重击下,逐渐碎裂、染成猩红的视野中,我看到他从玻璃罐子里掏出色彩绚丽的糖果,一颗颗放入口中。他没有吃到毒药,为此还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他不喜欢血。每次闻到血的味道都会皱眉。他也不喜欢暴力。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连语言的陷阱都令他疲惫。不想说话。更加不想听人说话。


同时他也不会阻止。只是认真的寻找着掩藏在糖果里的那颗毒药,似乎那里有他一生的期待。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一样试图逃避着什么的人,所以我才能读懂他的心思。


我知道的。所以我选择成为这样的人。他知道了。所以挑选着那颗能令他窒息的毒药。


我们都有愧于那些孩子们。他的愧疚可能甚至要比我更深一些。我只送她们走了半程路,他却是陪着她们直到命终。也许不只是她们。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他大概并不以为我还记得他,我却觉得能忘记他这样的人也很难——


数年前横滨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在黑道中被称为“龙头战争”。彼时我还是个单纯的杀手,试图从这个行业离开,又不知道应当何去何从。街道上每五分钟就会有一场械斗,很多人死了,很多孩子成为了孤儿。那些凄凉的哭声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由于自己还是杀手,居无定所,我也无法带那些孩子们离开。思考良久,我带着几名孩子来到了孤儿院,向那些不愿离开我身边的小孩子承诺会经常来看望他们。


我是在那个时候与他相遇的。一身黑衣,生怕别人认出一样戴着风帽,似乎是嫌麻烦一样牵着小孩子的手。但是当那些女孩子哭着要他抱的时候,也毫不在意泥地的肮脏,单膝跪了下去拥抱她们。


女孩子们失踪后,我跑遍整个城市寻找她们的下落。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复一日变得更加心焦的时候,我的情报屋交给我一枚照片。


在海湾边,他开枪射杀了被斩掉四肢、毁去眼睛、正沉在水泥中逐渐融化的女孩子。


那个他拥抱过的女孩子。




手臂已经完全麻木。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我几乎已经无法看到,无法思考了。


我听到他的部下们离去的声音。也听到他站起身向我走来的声音。


透明的玻璃罐子并不大,里面似乎也只剩下一颗糖果,孤零零的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我无比清醒的认识到,那是毒药。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猩红模糊的视野中,隐约能看到他剥去玻璃糖衣,正要将毒药送入口中的样子——


手臂被铁链锁得疼痛无比,我却仍然努力的俯下身去,咬住了那颗差点被他吞下的糖。


柔软的唇的触感,带着恶魔所不会具有的人体温度,和模糊在唇间的咸味。


无暇分辨那是谁的眼泪,我的意识彻底陷入毒药带来的死前梦境之中。




那是一个很奇异的梦。我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昏黄的瓦斯灯下烟气弥漫,面前有一扇不曾见过又分外熟悉的门。推开之后是一段向下走去的木制阶梯,一个安静得有如獾巢般的酒吧。他正坐在吧台前,更加靠里的座位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们似乎在谈着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我没有见过那个人。只觉得陌生又熟悉。他们敲着空位,叫我来坐,为我点了一杯蒸馏酒,抱怨我来得太晚。


“好久不见了,”他笑吟吟的说:“最近工作怎么样?你都不肯说自己的事,每次都要我们逼问你才行。”


那杯酒是我从未喝过的调制品,大概是只有这家酒吧才有的名物特产。令我意外的是,味道却十分和我胃口。我又抿了一口,酒气很快冲淡了口中残留的咸味。


“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想了想:“都是一些无聊的工作,一点价值都没有。说出来也只会让你耿耿于怀,你不喜欢杀人,可那正是我现在的工作。”


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坐在旁边那名我并不认识的人也轻轻的发出笑声,推了推眼镜,对我说道——


“你一如既往的心软啊。简直不像是一名杀手。说说看吧,不然别说是他,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的。你逃了太久,与我们说说又有何妨。”


面对着半刻前还在我面前试图自杀的黑手党干部,和一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我却由衷的觉得熟悉又温暖。仿佛经年不见的好友终于重逢一般,在这些人面前,我无需隐藏痛苦,无需吞咽苦涩,也无需一人承担。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看了一本很有趣的书。”放下酒杯,我坦诚的组织语言,将零落的过往糅合起来,回顾着自己无能而庸碌的半生:“那是一本让我醒来,让我有了想成为的人的念头的书。那里面有一个不再杀人的杀手,领养了很多小孩子,有几名交心的朋友。很多人指责他的冷漠和懦弱,我却因为他而发誓成为一个强者。”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我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我只会掠夺,用枪口逼得人走投无路。所以我哪怕学着书里的杀手那样,去努力拯救,去努力挽回,也仍然只能看着生命从我手中流逝。


“你这样想却又不对了,”黑手党干部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你,那些孩子们还在街道上流浪。你把他们从死亡和绝望边缘带了回来,给了他们你能给予的全部。哪怕在最后,你也不曾放弃他们。就算要与庞大的黑暗为敌,也丝毫不肯退缩。你甚至救了我,一个活该死掉的罪犯。”


“我也是个罪犯。看着孩子们的尸体,只觉得那是我的罪过和报应。”


“哪怕为善,也无法改变我们是罪无可赦的恶人的事实。我们做下的错事,不应当因为那一些善良就被遗忘。也同样的,你做过的那些温柔的好事,也不应该因为你的恶便被遗忘。”


他的话音落下。不知是谁先举起杯子。


“这条泥泞的道路上,哪怕是挣扎也好,若是能只前进一点,只温柔一点,只拯救一点,就都是值得的。即使能够再度重来,我也并不后悔。”


另一人接口说道。同时如有默契般,三只酒杯轻轻相碰。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我却不希望你们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才能理解。所以回去吧,到我们能够再度相见为止。”


我听到了谁的声音十分温柔的说。那是我没有听过的声音,不是年轻的黑手党干部的,也不是那个冷静斯文的陌生人的。那个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很久没能够好好开口说话一样,一旦终于能够说出最真实的声音,就仿佛活活剜去生长在心里的一块死肉一般。


直到那种疼痛锥入心扉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是我自己。




<尾声>




如愿以偿的,太宰治离开了港口黑手党。在和他名义上的老师,实际上的首领相看相厌到他二十二岁之后,这名大龄男性青年终于不知从哪里找出了迟来的勇气去做一次青春期的叛逆,掏出炸弹炸掉了黑帮的地牢然后逃之夭夭。


离开过往行业之后,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黑帮干部居然找上了政府辖理下的异能特务科,希望对方能为他做一次求职中介。虽然有些不情愿令他脱罪,能少一名敌人也终归是好事。于是太宰终于得偿所愿,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自此过上了没日没夜的社畜生活。


然而这个职业对他来说多少有些辛苦。过往试图求死,药物试剂一种不落,他又不是善于照顾自己的人,想不起来的话连续几天不吃饭也是常事。


——所以现在会出现眼前视野发白,脚下虚软之类的低血糖征兆也是当然的。


按照他的估计,再有十秒国木田会发现自己的搭档失踪,半小时后会顺利的找到他拎着他的领子送他进医院。所以他倒是不担心,只希望这半小时内,路过的行人不要将他当成可燃大型垃圾送去火葬场。


然而意料之外的,有一只稳当的手撑住了他的身体。一颗冰凉的圆球被送入他口中,渐渐溶化成流动的暖意,慢慢沁入四肢百骸。因为太过温暖了,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是糖]


意识渐渐回笼,他终于有力气分辨出口中流动的是甘甜。


是糖的味道。




THE END




后记:


没错这就是情人节贺文,配合BGM食用更加

虽然想先更新流浪犬的,但是结尾有些卡,不如说我卡了小半个月,眼看要到情人节心一横管他娘的把劳资的意大利炮拿来(然后点燃了火把)

是HE,但是这是来自一个没有CP没有老婆(不要老公)的人的真挚祝福(塞了一嘴带毒的糖)

嘛正经的说一下就是本文是:无赖派互不相识的设定,也就是说织没有加入黑手党,安还是特务科得力部员,宰则在黑手党多呆了几年

这糖好吃吗好吃吗(滚)情人节快乐呀呵呵

情人节……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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